哈姆莱特 (威廉·莎士比亚 朱生豪)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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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姆莱特 (〔英〕莎士比亚著;朱生豪译) .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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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本书是大学生必读丛书中的一册,书中以教育部全国高等学校中文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指定书目为依据,收录了英国著名作家莎士比亚先生的话剧《哈姆莱特》。

本书具有很强的经典性及学术性,该书不仅是语言文学专业大学生从事专业学习和学术研究不可缺少的重要书籍,同时也是其他专业大学生加强人文素养、丰富文化底蕴、促进专业学习的重要读物。可供不同专业的大学生阅读收藏。

作者简介

本书是大学生必读丛书中的一册,书中以教育部全国高等学校中文学科教学指导委员会指定书目为依据,收录了英国著名作家莎士比亚先生的话剧《哈姆莱特》。

本书具有很强的经典性及学术性,该书不仅是语言文学专业大学生从事专业学习和学术研究不可缺少的重要书籍,同时也是其他专业大学生加强人文素养、丰富文化底蕴、促进专业学习的重要读物。可供不同专业的大学生阅读收藏。

读书笔记

不合时宜的沉思
——试述哈姆莱特的血气和延宕

文/顾一心

有关《哈姆莱特》的情节似可一言蔽之:人因过度的思考而扼杀了应有的行动。哈姆莱特——这位举世瞩目的人之骄子,由始至终在行动的血气和延宕的理性间徘徊,最终因猝然的变故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作为现世行动的失败者,哈姆莱特的沉思无疑是不合时宜的,然而,这一“不合时宜的沉思” ,却又恰恰牵系着人类亘古不移的存在和意义问题。首先,生存还是毁灭?其次,倘若存在便意味着有所行动,行动的意义又究竟为何?这些哈姆莱特追寻未果的存在之谜,亦正是解读《哈姆莱特》戏剧文本的关键所在。
关于《哈姆莱特》是否欠缺古典意义上的“血气”(Thymos)的争议历来不绝于耳。显而易见,哈姆莱特的悲剧源于自身行动力的匮乏,而血气则是“复仇”这一行动所依赖的基础。值得注意的是,片面的责难往往缺乏对《哈姆莱特》全剧的细致理解,从而忽略了哈姆莱特复杂的性格特征。希腊英雄的血气充分依仗于对自身命运的决然不顾,而哈姆莱特所面临的问题则艰深得多:在“复仇”这一敏感的人世问题上,人文主义的自信遭遇了基督教文化幽灵般的阻遏,血气的冲动和对生命意义的沉思相互争衡。丹麦王子所陷入的悲剧是绝非轻逸的:在重整乾坤的宗法与社会责任背后,某种因洞悉一切而带来的虚无与悲观侵袭着哈姆莱特,使他在生存的意义和限度之间纠缠不清,最终与现世的行动背道而驰。

不妨设问:在复仇过程中优柔寡断的哈姆莱特,本身是否真的缺乏血气?
倘若我们依照较为中肯的意见,将血气理解为“灵魂的容器” ,或谓为“人对何谓正确、何种东西带来尊严与荣誉的精神感受” ,那么,哈姆莱特性格中的血气成分是显而易见的。在全剧中,哈姆莱特的血气不仅表现为冲动的情感或暴烈的脾性,也表现为以此为基础缔结的与契约和友情。以下试以《哈姆莱特》中数个不同的场景为例证。
第三幕第四场,盛怒之下的哈姆莱特拔剑刺死帏幕之后的波洛涅斯,而在发现自己误杀奥菲莉娅的父亲之后,柔情的羁绊却丝毫不能激起他的悔疚之心,他继续倾泻着对母亲的怒火。这种赫拉克勒斯般“蛮劲发作”的血气之勇,令读者从哈姆莱特的忧郁形象中忽然感受到一丝桀骜勇武之气,读之精神一振,快意凛然。

哈姆莱特 (拔剑)怎么!是哪一个鼠贼?准是不要命了,我来结果你。(以剑刺穿帏幕)
波洛涅斯 (在后)啊!我死了!
王后 哎哟!你干了什么事啦?
哈姆莱特 我也不知道;那不是国王吗?
王后 啊,多么卤莽残酷的行为!
哈姆莱特 残酷的行为!好妈妈,简直就跟杀了一个国王再去嫁给他到底兄弟一样坏。
王后 杀了一个国王!
哈姆莱特 嗯,母亲,我正是这样说。(揭帏见波罗涅斯)你这倒运的、粗心的、爱管闲事的傻瓜,再会!……
——《哈姆莱特》第三幕第四场

第五幕第一场,当奥菲莉娅下葬时,哈姆莱特因无法忍受雷欧提斯显露出更甚于自己的悲痛而血气上涌,用最强烈的言辞表达着自己对奥菲莉娅的爱,甚至与雷欧提斯武力相拼。在这里,爱情对哈姆莱特而言似乎是一种富于男子气的荣誉,这种荣誉不能为另一个男子(哪怕他是一个兄长)所分享。

哈姆莱特 (上前)哪一个人的心里装载得下这样沉重的悲伤?哪一个人的哀恸的辞句,可以使天上的行星惊疑止步?那是我,丹麦王子哈姆莱特!(跳下墓中)
雷欧提斯 魔鬼抓了你的灵魂去!(将哈姆莱特揪住)
哈姆莱特 你祷告错了。请你不要掐住我的头颈;因为我虽然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可是我的火性发作起来,是很危险的,你还是不要激恼我吧。放开你的手!
……
哈姆莱特 嘿,我愿意为了这个题目跟他决斗,直到我的眼皮不再眨动。
……
哈姆莱特 我爱奥菲莉娅;四万个兄弟的爱合起来,还抵不过我对她的爱。你愿意为她干些什么事情?
——《哈姆莱特》第五幕第一场

全剧临近尾声之时,毒药的力量侵蚀着哈姆莱特,哲人般的挚友霍拉旭决意随他而去。此时,处于弥留之际的哈姆莱特发出血气激昂的言辞,要求霍拉旭留在世间,将事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值得注意的是,这段言辞的重心并非劝诫好友不必轻生,而在于对自己勋名和荣誉的重视,由这一情节,也可以进一步印证哈姆莱特与霍拉旭之间罗马式的友谊。

哈姆莱特 你是个男子汉, 把杯子给我!(与霍拉旭争夺酒杯)放开!老天, 把它给我!(打翻霍拉旭手中的酒杯)上帝呀, 如果无人能来揭发此事之真相,那么,我的留名将多么的受到损害! 倘若你曾爱我,那就请你暂且牺牲天国之幸福,留在这冷酷的世界里去忍痛告诉世人我的故事罢。
——《哈姆莱特》第五幕第四场

哈姆莱特对人世所抱的观念是不断转变的。全剧开始的哈姆莱特,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变显得愤世嫉俗、激动忧伤;而在中段部分,他的思想和行动逐渐陷入矛盾的低谷,言辞谵妄,充满疯癫意味;比及全剧的最后一幕(第五幕),以他与骷髅头骨的对话为标志,哈姆莱特逐渐转向悲观而虚无的宿命论,几乎放弃行动的职责,转而对莫须有的天命听之任之。虽然如此,哈姆莱特血气的流露却并未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衰减,这似乎足以表明:血气作为灵魂的容器与人格的基础,并未因哈姆莱特人世观念的转变而消亡,而是每每在不可预料的偶然境遇下迸发。
有趣的是,处在深思熟虑状态下的哈姆莱特始终无法实施他的复仇,而最终的复仇,实则是在当他发觉自己身中克劳狄斯的毒计,仅仅依仗血气之勇作最后一击的情况下完成的。 由此看来,复仇的成功似乎只是一系列仓促而混乱的变故的产物,而与哈姆莱特之前所进行的一切审慎的沉思毫无关联,这作为《哈姆莱特》的结局,不得不说具有某种荒诞的意味。在这里,莎士比亚是否在提供一种暗示?政治意图固然离不开审慎的计谋和思考,但最终的实施却必须依赖于血气。与此相反,过度的沉思只会瓦解行动的意义和价值。
哈姆莱特所缺少的绝然不是筹划计谋的才智,而从上文所得出的结论来看,他亦并不缺乏“血气”这一实施复仇的基础。真正束缚住哈姆莱特的,实则是那种对他而言有着无限诱惑的沉思的习性。显然,哈姆莱特并非中世纪意义上的典型王者(与之形成对照者是老哈姆莱特),甚至也并非合格的新式君王(与之形成对照者是福丁布拉斯),他过分耽溺于沉思的天性,使他每每压抑自身的血气,从而无法将自己的意志施加于整个国家或政治共同体。 通过哈姆莱特的思想与言辞,我们不难领会他作为一位智性过人的人文主义者,在那个热情而混乱的时代所萌生的精神特征;与此同时,他又始终未能摆脱基督教的精神戒律,在灵魂的归属问题上难以自主。极盛的血气、沉思的天性,以及潜在的基督教情结,共同构成了哈姆莱特多重的性格世界。
哈姆莱特所肩负的使命,不仅是杀死仇人、夺回王位的宗法责任,也不仅是恢复秩序、重整乾坤的社会责任,而更是个体面对人世间各种意义的丧失、在幻灭与行动之间进行抉择的深刻难题。克劳狄斯的杀兄娶嫂、篡夺王位,令哈姆莱特眼中整个伦理世界的秩序轰然崩溃,也令他原本的人文主义理想遭遇毁灭性的打击。当他洞见眼前世界世风日下、人伦废绝的真相之际,不由得深深讶异并悲愤于人性中贪婪、情欲所带来的罪恶,从而触发了他对于人义问题的反省,使他对人间这座“荒园”和“牢狱”感到彻底的厌弃与悲哀。因而,在这片生命意义皆已幻灭的虚空中,哈姆莱特虽然明知复仇的职责,却丧失了行动的力量,而是陷入对生存与死亡、意义与虚无等终极的生命伦理问题的思考。在“To be or not to be”的长段独白里,作为沉思者的哈姆莱特如此徘徊于生存与毁灭之间—— “是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他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古典的悲剧英雄往往选择了后一种道路,以一己之能抗天逆命,释放出雄壮而欣快的生命的光辉。只不过,哈姆莱特并非传统的悲剧英雄,行动的光辉从来也未能给予他足够的诱惑。倘若存在便意味着有所行动,那么,行动的意义又究竟为何?面对热情而又混乱的时代,渺小的个人是否真的能够扫荡阴霾、重整乾坤?后世的虚无主义者也许会认同这一观点——改善人性和世界的面貌从根本上说是缺乏希望的。而这一悲观的语调,似乎已在哈姆莱特的言辞中若隐若现。
令哈姆莱特深思熟虑的另一个问题,是自身复仇的合法性(当然,这一问题归根于底仍牵涉到基本的灵魂和存在问题,在思考这一问题之时,哈姆莱特明显接受了基督教关于灵魂的教诲)。在莎士比亚笔下,接受人文主义思潮的哈姆莱特本是一朵举世瞩目的娇花,然而,眼前世界的贪婪丑恶、人伦废绝,恰恰折射出人文主义发展过程出现的放纵情欲、人义过度的危机。因此,当他反思人义与伦理的矛盾,陷入对生命与死亡、存在与虚无等终极问题的思考时,便不可避免地在一定程度上滑入了基督教的生命观和伦理观。首先,《圣经》中存在着禁止复仇的戒律,人不可擅自充当“上帝的凶器和使者” ;有一处众所周知的情节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宗教对哈姆莱特的影响:当克劳狄斯独自忏悔时,哈姆莱特本欲趁机下手,但却猛然想到基督教关于灵魂的观念,于是,他放弃了这次近在咫尺的复仇(按基督教的原则,人如在忏悔时死去,灵魂会得到拯救并升入天堂)。以哈姆莱特对灵魂的关注程度,他无疑是在这一问题上深感困扰的。可以说,哈姆莱特对血气的节制,很大程度是正是基于他在宗教问题上的审慎态度。正因他过于关注灵魂的处境和归宿,同时又无法在上帝之外寻找到真正可靠的存在的依托,因此,他只得压抑复仇的冲动与激情,一次次错失自己行动的时机。

我们称哈姆莱特为不合时宜的沉思者,或“一个优柔寡断、无法行动的人”,这并非出于他血气的缺陷,而是因为他在探询生存意义的道路上,确已远离世人而独自前行了太远。哈姆莱特用自身的悲剧提出了若干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人如何解决自身行动和思考的矛盾?哲人与王之间是否隔着永世的鸿沟?个中的难题,不仅在于一般意义上对血气和理性的调节,而更涉及到现代意义上对存在本质的追问。
哈姆莱特的形象时常令我想到一个与他同时代的人物,在我心中,他们构成了同一个世界的两个美妙极端。当堂吉诃德像一团被风追逐的乌云,呼啸着攻击羊群与风车的时刻,哈姆莱特正独自站在城楼的一角,发出对存在与虚无的永恒诘问——这恐怕是文学史上最具象征意味的两幅世界性的图景。是选择勇猛入世,决绝无悔地奋然前行,还是一意孤行,探询生命意义的最深之处?这两种选择似乎是互为代价的,正如哈姆莱特错失了行动,却赢得了沉思之人的美名;堂吉诃德从未思考,他的壮举却永令世人潸然洒泪。而人类的处境,不正是在这两种高贵的选择之间永恒地徘徊么?


文章作者: 守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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