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有点烦 (马伯庸) 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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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太白金星李长庚最近有点烦。 天庭和西天联合推出了“西天取经”的重大项目,他受命策划九九八十一难,确保唐僧能安全走完流程,平稳取经成佛。老神仙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谁知天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费用报销、工作汇报、人事安排、各路大仙塞来的条子、各地妖怪暗藏的心思,捋不出的千头万缕,做不完的琐碎繁杂……当大闹天宫的真相重新浮出水面,牵扯出无数因果,李长庚发觉自己成就金仙的道路越加渺茫。

这是每一个成年人应该重读的西游故事。
太白金星李长庚最近有点烦。天庭和西天联合推出了“西天取经”的重大项目,他受命策划九九八十一难,确保项目无虞。老神仙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谁知天大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项目过程中,如何报销活动费用?如何写工作汇报?如何平衡不同上级的诉求?如何应对突发状况?如何解决人事纠纷?一系列问题在不改变经典著作《西游记》结局的基础上展开了丰富有趣的职场生态,即便李长庚锦囊无数,也不免常常陷入焦虑。
都说神仙要“超脱因果,太上忘情”,都说不要在职场里动感情,太白金星却说,

“很多人间执念我们无法理解,但不代表那些痛苦就不存在。”

即使得了“仙”“佛”之号,依旧抛不下一个人字,有人,就有抛不下的牵挂、因果与苦乐得失。 打碎无意义的追逐,才是真的得道。

作者简介

马伯庸

作家。人民文学奖、朱自清散文奖、茅盾新人奖得主。

作品被评为沿袭“‘五四’以来历史文学创作的谱系”,致力于对“历史可能性小说”的探索。

代表作:《长安的荔枝》《大医》《两京十五日》《显微镜下的大明》《长安十二时辰》《古董局中局》《三国机密》《风起陇西》等。

读书笔记

作为从零几年就开始关注亲王的老粉,《太白金星有点烦》让我想起他早年的那些作品:借用大家熟知的故事进行脑洞大开的新编,尽情戏谑恶搞,同时又保证剧情层出不穷的惊喜,逻辑上还能做到严丝合缝。

这部书所讽刺的对象众所周知,我相信只要有过体系内工作经验甚至对此有点了解的读者,阅读中都会忍不住一次次莞尔: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可谓一部天庭版的官场现形记。而最为珍贵的还是后半部分,准确说是从宝象国那段之后的剧情。在现有的社会氛围下,以亲王的江湖地位,仍然能保持对社会议题的关注、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对理想主义的赞许,尤其是能把这些有技巧地表达出来,实在太难得。现从书中整理一些自己发现的体系梗,肯定不全,欢迎大家补充。

▲通告号召东土大德去西天取经,一般人不可能把这十万八千里走下来,光这一个条就刷下来九成九的大德,最后符合条件的只能有玄奘一个人。这里参见各种萝卜坑招聘。

▲玉皇大帝批阅文书用的是太极,阴、阳二鱼循环往复,忽上忽下,很难判断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显然在指某些领导的甩锅。李长庚也有样学样,经常对此做出有利于自己的解释:“咱们做事啊,不能顾头不顾腚。”“您看这阴阳鱼,阴阳和合,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可见陛下早有开示,玄奘要收三个弟子。”

▲想要修仙成佛先要渡劫,但渡什么劫、如何渡劫、何时渡劫,变数极多,李长庚的职责就是专门负责安排可控的劫难,还有几十套方案:悟道飞升、斩妖除魔、显圣点化、转世应厄……所谓的下基层锻炼不外如是。

▲妖怪是雇当地的还是从天廷借调?渡劫场地是租一个还是临时搭建?给凡人传话是托梦还是派个化身?渡劫时要不要加祥云、华光的效果?如果要调用神霄五雷,还得跟玉清府雷部去提前订……一场劫难的护法,往往牵涉到十几处仙衙的配合。这是每个项目启动前都要面临的问题。

▲灵山开始只让观音来监督取经队伍,但天廷为了较劲,派了四值功曹,灵山又找了五方揭谛,双方就这么不断增加神仙,最后膨胀成一支巨大的随行监督队伍,各种食宿开销也随之暴涨。公款就是这么花出去的。

▲双叉岭妖怪威胁唐僧的时候,几十个神仙浮在半空现场录影,全程记录劫难过程,唐僧脱险后还要拍照——所谓的“工作留痕”。

▲织女每天上班摸鱼,到点就马上下班,这也是许多机关妇女的日常。有趣的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所以每年的七夕相会其实只是她每天下班了。

▲每一难结束后,李长庚都要报销和写工作总结,巧立名目和把芝麻吹成西瓜是所有混机关的老油条的基本功。

▲揭帖的揄扬重点在提炼出其中奥义:这一劫体现出了劫主的哪些品质、感悟出了天道何种玄妙、与诸法造化如何勾连云云。……李长庚又熟练地穿鞋戴帽,在开头结尾加了“山大的福缘、海深的善庆”之类的套话——机关笔杆子看了都懂。

▲神仙干人事不会累,如果干的是神仙事,一样会消耗心神。——其实我猜,亲王真正想说的是“神仙不干人事”。

▲书里的神仙们总爱骂“这都什么貔貅事”,貔貅只吃不拉,所以这里其实是在骂“这都什么没XX的事”。

▲六耳猕猴告御状这个行为在现实中的对应很明显了,而他身份被替,对应的也是前两年一些有名的社会事件。

▲李长庚住的九刹山是天廷分配的,周回不大,瀑布偶尔断流,岩洞间或塌方,飞符不易感应,只有攀到山顶才能凝实。眼熟。

▲西王母当年发了多少声明说猴子在蟠桃园只偷过桃,有用吗?谁会看那玩意儿!——官方公告的可信度。

▲说缘法上可以,意思是不可以;说缘法上不可以,反倒是可以——“缘法上”其实是“原则上”。

▲太上老君是道教的神,所以最爱传八卦,一见李长庚就讲奎木狼的绯闻,金、银二童子也帮忙补充细节,说得活灵活现。各个单位的常见风景。

▲整个劫难架构都搭好了,总不能因为个别乙方死了就推翻重来。

▲随随便便一个凡人,就能拿出克制黄风怪的药膏,就是假一点,才能把人情做到位。就好比凡人给做官的行贿,都是拎一个食盒说给您尝鲜,做官的难道不知盒子里都是金银?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不过是要个遮掩罢了。

▲太白金星的诗风很得老神仙的风韵——老神仙体其实是老干体。

▲西王母的“拆屋卸窗”之计:先提出一个不合理的要求,待对方被逼到要爆炸,再退一步抛出真正的请求,对方便会如释重负,忙不迭地答应下来。——鲁迅的名言。

▲“九”这个数字,颇有讲究。卷帘如果吃过十个人,就是为害一方的大妖,天庭必须要派员讨伐;卡在九人伤亡,不会把动静闹得太大。——来自某些事件的人数标准。

▲四圣试禅心那段,文殊、普贤突然降临观音面前,当场宣布要搞突击检查,请负责人陪同,然后当场收了一切传信的法宝。现实中确实有这种搞法。

▲伯夷叔齐困境:武王遣使者请他们出仕,但爵位只有一个,先出者得,后出者死。——著名的囚徒困境。

▲镇元大仙的嘘呵之术,刻画的很直白了。

▲清风明月现场给镇元大仙和观音画《道释仙友图》,偏殿内更挂着二十几轴,都是镇元子与各路神仙的拜天地图,大多神仙的表情与观音一样,礼貌而尴尬,还带着一丝不情愿。

▲关于人参果:就算是寻常果子,把大规矩往这一立,大道理往这一摆,那滋味立刻就不一样了。

▲才一次抑扬,力度不够。俗话说一波三折,你至少得抑扬三次,才能给看客留下深刻印象。其实也是基本的文学技巧。

▲“有没有那种既简单省事,又富有变化的?”白骨精头顶的妖气为之一滞,泛起五彩斑斓的黑雾。——乙方噩梦之五彩斑斓的黑。

▲大众爱看的,要么是吃别人血肉,要么是养生。

▲我认识专门的鸦巢,自有豢养的那些老鸹负责传。真有人追究起来,您两手一摊,说也是谣言受害者,不挺好?

▲太上老君主持的三尖峰没完没了的施工,天材地宝丢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整个黄了,三尖峰变成了平顶山,钱都被太上老君中饱私囊了。现实中各种工程都是这样。

▲百花羞的影射众所周知了。

▲孙悟空要打死奎木狼,奎木狼向观音求救,观音道:“放心吧,如果你出了意外,我们会严厉追究他的责任。”然后对悟空一点头:“今天监察的三十九尊神祇还在休假,没人管,你可不要因此乱来。”

▲“他们不怎么惧怕天条,但如果无视了上司的权威,可是要倒大霉的。”“对天庭的很多神仙来说,强抢凡女并不是什么大事,擅离职守的罪名反而还大一些。”

▲副财神赵公明:“正财神比干比我还无心。”

▲“要说法”是最难的,要别的还可以协调交换,一说讨个说法,就几乎没有转圜余地了。所以你让对方私下里赔偿怎么都行,但要逼公开表态,性质就截然不同了。仙界有些事可以说但不必做,有些事则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

▲地府的生死簿崩了,秦广王忙到头秃。

▲道士们维修生死簿,嘴里只喊“阴阳”二字,两个字交替循环,绵绵不息。——其实是0和1

▲阎罗王要扩容生死簿,不去找全真、茅山那些大门派,偏指定太乙玄门,结果水平差、工钱贵,还捅出娄子来。虎力大仙则表示,那么贵的工钱只是外包价格,一层层分下来到自己手里只有一点,他们也不是太乙玄门,只是太乙玄门中标后再次分包的。——这里显然是在吐槽各种招标、工程外包。

▲灵山安排人选也是有讲究的,既要考虑族属,也要涵盖不同经历,保证多样性。孙悟空、黄风怪、乌鸡国主分属妖、怪、人三族,又代表了求法的三种类型,如此才能充分显现佛法无边。——体系内也有“无、知、少、女”的说法。

▲孙悟空这样桀骜不驯的大妖,也有花果山群猴这样的软肋。为了保护隐私,这里就不提天通苑第二社区书记尹丽的名字了。

▲神祇子弟亲友犯了事,寻个无根脚的来替罪,实在是屡见不鲜。

▲体系这玩意儿一旦成长起来,就会拥有自我的想法,就连佛祖的意志也难以与之同心无漏。

▲孙悟空替掉六耳猕猴成为菩提老祖的徒弟,根本没有什么密谋,在三星洞都管的眼中只值一船花果山的瓜果。其他被冒名的倒霉鬼只怕连发声都没机会,不知埋没了多少在地府里。

▲西天灵山的金翅大鹏拍动一下翅膀,会导致东海龙宫一场风暴。——“蝴蝶风暴”

▲真假美猴王一难,六耳猕猴主动求死,嚷嚷“我才是真的我才是真的”,对着孙悟空狠打,不管不顾,满眼绝望。它只是走投无路之后,被迫用最极端、最绝望的行为向三界发出呐喊:“孙悟空”这个名字、身份和命运,本是属于它的。它唯有如此,才能争取到一个说法。可是揭帖公布,它非但没讨回身份,自己反倒被官宣成了孙悟空的心魔。

▲故事的结尾,唐僧主动留在人间讲法,对应真实的玄奘法师;写诗烂的李长庚却成了谪仙人李白。


文章作者: 守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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